乾爹今年105歲，養了一個15歲的女兒。每一個聽到這事的人，大家都抿著嘴，沒笑出來。我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可我也清楚他們無知的要死，只是我不願說出來傷他們的自尊而已。我乾爹自己心裡清楚怎麼一回事，我自然同樣清楚。他老人家，人並不老，心更不老。有事沒事也喜歡喝兩杯，更喜歡到歌舞廳去玩玩，聽聽歌，唱唱歌。你知道有人就喜歡占這種小便宜，以為老先生都好欺侮——只能靠那張嘴。我知道，她們大概都認為，這樣的一把年紀，不在家裡悶著，還來這種年輕人的場合湊熱鬧，一定是老不修。因而好像這種便宜不占白不占。他老人家一到這種場所，總是開心得很，滿臉笑呵呵的，也是什麼都應好，從沒回絕人。那些不懂事的女孩子（說她們不懂事，還算誇獎她們，沒損她們），幾個不由分說，一下子就蜂湧而上，緊靠著乾爹的兩旁，又是摟的，又是親的。
我對這種事，沒有什麼意見，也沒有什麼評論。我玩我的，乾爹自有他的分寸。我也不擔心乾爹的血壓，他可篤定得很。我每次只負責開車把他老人家載來，其他的有他老人家的一些其他乾兒子照顧和招呼，沒有我的事兒。乾爹也挺行的，他跟年輕人一樣，也跟年輕人玩在一起。他才不跟一些小老頭、小老太婆玩在一起，因為那些小他30到40歲的「年輕人」，一付爺爺奶奶的樣子。沒事走過馬路還喜歡外八字，屁股往後扭啊扭地走過，擺出老氣橫秋的姿態，看了都沒有勁。可你知道那些人還相當惱人，沒事淨是倚老賣老地問乾爹︰小老哥今年貴庚呀？真是沒禮到家了，也不修修。年紀輕輕，不保養身體，把自己搞得七老八十地，還當真把老字扛上了臉來寫。但乾爹總是笑笑，一臉和氣，沒說什麼。乾爹這種身子，老愛占他便宜的人就得自己承受，我從來不介入。像那些歌舞廰的女孩子，對乾爹那種人口袋裡的錢怎麼會安什麼好心眼，她們往往都是想空手入袋，白占便宜。我慣有的動作，總是在第二天看她們臉色鐵青地出來，請教她們好不好玩。
乾爹是抗戰時候的軍官，在湖南打過仗，身上曾中了八顆子彈，但挺過來了。他也曾患過可怕的「砍殺爾」——癌症。他說，這些都靠他練氣功，給度過來的。他自己曾發明一個偏方，他說用過挺有效的。這個偏方很簡單，就是在喝酒時隨機利用一下。方式是把生的蒜頭去膜，放入已乘滿半杯白酒的杯中，蒜頭的數量一樣是半杯，然後用幾雙筷頭一起搗至泥狀，讓它們起化學變化。在大家喝酒時，就把這樣的蒜頭酒拿來敬酒。乾爹這樣喝，已經行之有年。喝了酒以後身上聞不出酒味和蒜味，在喝的當時，酒精濃度顯然也降低很多，還沒有辛辣的蒜味。乾爹說︰常年這樣喝下來，身體會很好，而且可以解毒強精。乾爹的話我是挺信的，不看別的，單看他的這身招牌，你就知他代言什麼都很有說服力的。
乾爹確實身子非常硬朗。別看他年紀像是一把，可他的身體絕不像有那麼一把的人。過馬路就別說了，是他牽著別人過，可不是別人牽著他過的。他自己一個人，獨自弄了一間小辦公室，桌上擺了幾支電話和傳真。乾爹唯一沒有跟上時代腳步的，只有不懂電腦和開車這玩意，其他的他全行。他弄了一個辦公室，是為自己給自己上班用的，沒事還專門幫親朋好友排憂解難。這個辦公室，離開他自己的住家很遠。他老先生可是自己搭公車上班的，在車上站也站過，這些對他都不是難事。特別有意思的是︰中午有時沒有飯局，他還非常喜歡自己下廚弄點吃的。這種吃的，並不是一兩樣，而是好幾樣都是自己親自做的。弄得我們一起吃的人心裡都很不好受。
他老人家沒有什麼特別的嗜好，也不打牌，不抽煙。就是偶而喝點小酒，跟朋友聚聚，沒事寫寫毛筆字，表演一下書法。有一些晚輩有事解不開來，就常喜歡邀乾爹出遠門吃飯。我的工作是有時幫他開個車，送他去那些場所；有事沒事，也站在他身旁，像小弟一樣，幫他調個酒，倒個酒。然後再載他回來。自然回來的時候，有時天都快亮了。可他精神沒差，不像有些老人家，呵欠打得比河馬張的嘴還大。就好似幾年沒睡一樣。有時他還會問我，可不可以這時候載他到二媽那裡去。我看他興緻還很高呢。
乾爹的氣色很好，整個人滿臉是暗紅色的。滿頭銀髮，剪得短短的，不過可沒秃頭，人家頭髮是整整齊齊的梳理著。在想像裡頭，這個老人家一定也是滿臉皺紋才對。可這也錯了。乾爹圓潤的臉上確有皺折，但那似壯年人臉上歲月的風霜，卻不像老人家的那些皺紋。乾爹他人身裁魁武、壯碩，也不是胖嘟嘟的，像極了一付標準的湖南漢子，穿起短袖的青年裝起來，特別瀟灑。這整付裝扮，就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約莫60歲的人。這樣就難怪有人會誤認他的歲數了。我很欣賞乾爹那付自在的樣子，也很羡慕他這個歲數還能有這等身體。我對他的皮膚特別妒忌，老人家手上和臉上沒老人斑不算稀奇，皮膚還比我有光澤。我就很想問問到底是抺了什麼霜之類的東西。自然，沒事，我也喜歡攙著他的手，偷偷地摸一下，吃個「老」豆腐。
他老人家偶而會有一點小感冒，但很快就好。只住過一次醫院，那是因為膽囊結石開刀。人家醫院猶豫了老半天，心裡七上八下地，就是不敢去動他的身體。因為從來沒有這種經歷，不知道情況會如何。結果還是動了手術，很快也出院了。
我一直覺得乾爹是人間「異數」。抗戰時的人物，至今猶存的罕見。原本八、九零年代還有幾位，現在就少多了。我也一直認為，乾爹一定前輩子修了功德，這輩子才這麼健康自在，還精神十足，精力旺盛。在這世上，我也看過高壽的老壽星，男男女女都有。但外表和容貌還能夠像乾爹這樣的，實在罕見。前陣子，有人也傳了一些不同年紀對比的照片讓我參考。那些個中人物都是一些名人和明星，裡頭有當年的帥哥和美女，但現在猶存，惟年紀很大了。排在這些照片的最後面有一行字，只寫了一句話︰「你看過後，心情比較輕鬆了吧？」我覺得這些照片並沒有鼓舞人生進取的作用，只感覺到倒足胃口，把人們對於那些名人美好的印象全部破壞盡淨。但後來我又隨手看到了一則故事，這則故事則讓人感覺到人生很有勁道。
這則照片故事是說明一位「老美女」的往事。可你光看照片，沒看說明，你不覺怎麼樣。看了說明後，確實頗振奮人心呢。照片裡的女主角是菲律賓名模特兒出身的依莎貝爾普瑞斯勒（Isabel Preysler ）（如圖），現年 76 歲。這位美女也是以前駐馬德里地方記者，曾是歌手胡立歐 （Julio Iglesias）的第一任太太，還是西班牙情歌王子安立奎（ Enrique Iglesias）的母親。太美妙了。你看她的樣子，楚楚動人，連普通有些不到40歲的婦女都比不過她。人家可是有「修養」呢！但絕對不要猜疑，這張照片可是最近的照片；而且不僅僅是這張呢。
我覺得老得瀟灑、愜意，就是要像這樣。人世已經很坎坷了，如果還把自己的身體搞得悽慘無比，自己看了都像極了佛家所說的「臭皮囊」，人生要有多讓人嘔氣呢。清清爽爽的，不要讓別人看了喪氣，見了心煩和痛苦，不是很棒的一件事情嗎？何苦來哉，把自己弄得連自己看了都倒足胃口呢？ 人生固然痛苦，但這個世界還有很多美麗的東西，如果能夠再增添許多「老美女」和「老帥哥」，這個世界一定更加美麗。社會讓人痛心的事情少了，這樣一來，社會成本的支出不就更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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