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這個文字,幾千年來除了極少數讀書人以外,中國人全都把它當成是一個數詞,或者始數。而打中國人讀書從「小學」開始,「一」就是啟蒙教育必須知道的一個文字。這個文字,可以說就是中國人文字的基礎,也是中國讀書的起點,更是中國人一切思維的根據。這是中國人的人生觀、世界觀和價值標準。但若把「一」這個文字只當成是數詞或始數,那麼就是讀書識字、做人做事的水平只到這裡為止了。以這個標準來評斷,那麼幾千年來數十億的中國人,可以說,幾乎是連中國啟蒙教育的「小學」這個階段都沒走出來過。其他的什麼都別談了。中國人「棄聖絕智」(用現今通俗的白話用語的意思來說——自然,中國古籍的這段意思完全不是如此,原來的用語也不是這麼說的)的瘋狂程度,這是哪一個世界上的民族都比不上的。幾千年來一些不讀書的「讀書人」一方面推崇「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一方面又感嘆「民智未開」;幾千年來一些不讀書的「讀書人」一方面推崇《易經》的博大精深,一方面又嘲弄《易經》中的算學易理。平常人是很難理解這種思維相互矛盾、理智超乎常理的狀況,唯一可以解釋的是︰絕大多數人生活是混到家了,根本沒把人生當成一回事。然若對人生嘻笑怒罵又是另一回事。可是中國的絕大多數「讀書」人還沒能這麼瀟洒,他們不過是無知失智,自以為是罷了;他們的氣勢還沒能夠這麼恢宏,格局還沒有這麼遠大。所以做起事來總是那麼小鼻子、小眼睛,專愛往死巷裡鑽。因為本身心理建設特別脆弱,時常也經不起他人嘲弄揶揄,動不動就發狂咆哮。
中國文字是從自然天地裡創造出來的,這點殆無疑義。現在從已挖掘出來的甲骨文裡,已經可以看得很清楚。但中國文字是自然天地的義理,這點從五六千年來到現在為止都仍然是一個絕大數的中國人無法理解的問題。這種自然天地的義理,從已挖掘出來的甲骨文裡就無法看得出來了。天道有常。許許多多的中國人是靠著這個信念,在最痛苦的時候才得煎熬活存下來的。天道有常,一樣是活存在中國的文字裡。但絕大多數的中國人從來就不知道這個東西;即使文字明明白白地這樣寫著,他們也毫不清楚這是什麼東西。中國文字最基本的道理,就是這個有常的天道,就是這個有常的自然天地義理。我們常人說的「道」,或者最常掛著口頭上的「替天行道」的「道」,就是這個東西。這個「道」也是時下所謂的讀書人在字裡行間裡談的「氣」或「道」,當然更是俗世裡自認為「出家」的人所以為的「佛」或「道」。而我們中國文字裡的「一」,就是這個「道」的化身,也是這個「道」的統稱。或者,說得更加明白一點,也是這個「道」的另一個替換表現。《爾雅.釋宮》不都這麼說了嗎?「一達謂之道路。」(「通到相同狀態那個盡頭,就是所謂的自然天地的義理,就是可以走得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