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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精神的「譫妄狀態」(delirium, délire)並不是一種病理,或者精神反常的狀態。反過來說,它卻是理智的一種最高超的表現,也是智慧的一種最高的結晶。這種狀態是人類科學、知識和創造等等領域不可或缺的一種情況,可不是人人身上皆可能產生這種境界。這事更不可能發生在平庸無知的人身上。「譫妄狀態」在許許多多文學、哲學、心理學等等學問裡常被提出來探討,尤其是哲學和文學。它是身為謬斯(Muses)者(即詩人們)不可或缺的一種組成成份,更是哲學家不可或缺的一個組成元素。但恰似每一個人都有一付身軀但至今沒有多少人瞭解它一樣,這種狀態也是至今被談論得最多,然卻絕少人把它給說清楚的。巴太宜(Georges Bataille)曾在幾本書裡討論過這個主題,他可以算是這方面的權威,不過最後弄得自己還是不明不白。他在《罪惡狀態》(Guilty)裡百般無奈地說︰「我想要盡可能清楚地把有關『出神狀態的手段』部份說清楚。我還不曾做得非常成功,但我已經嘗試過了。」雷塞庫勒(Jean-Jacques Lecercle)同樣出過一本專著《通過哈哈鏡的哲學》(Philosophy through the Looking-Glass),談論這個觀念,也是不知所云。這個課題有這麼難嗎?——套句德希達(Jacques Derrida)最喜歡用的字眼來說——「確實如此!確實如此!」你可以翻一翻文學史或哲學史,細數一下各領風騷的那些當代人物,就會知道這話一點不假。這個課題跟「創造力」(Imagination)是同一個東西,惟僅僅是因應不同狀態或者不同領域而為人以不同的語言記號來表述而已。可也正如同「創造力」在人類至今的科學史上是一道謎題一樣,這個課題當然也是一道謎題。每一個人,包括哲學家和文學家們等等,都對「創造力」這個術語朗朗上口,不過講明白的人就數不出幾個了。大家都知道,沒有「創造力」,什麼樣的科學、哲學或文學都產生不出來,但對這個狀態就是仍弄不清楚,可以說,簡直傻了眼。這個情況自然同樣發生在同一種現象的「譫妄狀態」上面。

 

「譫妄狀態」有許許多多不同的名稱,但有的因應不同狀態、不同層面或不同領域而被不知不覺地以不同的概念代替著,不過全都是指著同一種東西。有關這個狀態,在科學史上最常被用到的一些不同概念有下列幾種。例如︰「瘋狂狀態」(Madness)、「創造力」、「欲念」(desire)、「出神狀態」(ecstasy)、「入化狀態」(rapture)、「創造」(creature)、「發明」(invention)、「思考」(thinking)、「理解」(understanding)、「心靈感應」(Telepathy)、「內在經驗部份」(the inner experience)、「有限經驗部份」(the limit experience)、「非知識部份」(the unknowledge)或者「傷口」(wound)等等。被用不同的概念指稱著不同的領域或者不同層面,這並不是因為科學界對這種狀態霍然開朗所以致也。可以說完全是迷迷糊糊,才會如此。令人發噱的是,這些不同概念並不是指稱不同的東西,可就是因為不明不白,才產生了望文生義的這種科學怪事︰絕大部份的人是把它們當作是不同的東西,指稱著不同的課題,還大書特書一番。書沒有讀通,讀沒到家,或者乾脆就直接說好了︰完全不讀書,才會產生這等怪事。

 

讀過柏拉圖的著作,也瞭解柏拉圖在思考什麼,你就會知道柏拉圖在《法德拉斯》(Phaedrus)裡也討論過這個狀態。但柏拉圖是讀書人、哲學家和真正熱愛智慧的人,他可是講得明明白白的。除非你不讀書,不然你不會不瞭解。柏拉圖在那裡面說︰「……如果說瘋狂狀態是完全不好的,一切都不錯。但事實上,設使瘋狂狀態部份是以神聖的方式被賦予的,那麼通過瘋狂狀態一切好的事物裡最好的才降臨到我們身上。……那些人在瘋狂狀態時給許多人預示過許多東西,而且引導他們以一條筆直的途徑邁向未來層面。但,也值得召喚這些古人當作證人︰就他們的名字為一些事物提供證明來說,他們並不認為瘋狂狀態是可恥的或可以責備的一項原因。」他也把這種狀態的性質說得非常明白︰「這種瘋狂狀態占有著一種敏感的靈魂,一種純然就如同沒有任何通道的山頂一樣,它激發並用狄俄尼索斯瘋狂似的激動來填補這個靈魂,俾創造一些抒情歌曲和有關詩作的其他形式,而瘋狂狀態為了要來臨的幾代的這種博學多聞表現,安排並維繫了屬於這些古人這些無以數計的行動。不管是誰不具屬於謬斯們的這種瘋狂狀態就來到詩作的這些大門邊,自信滿滿地以為唯獨通過技術和藝術,他就會變成一名學識淵博的詩人,這個人和他的詩作就會讓他的目標落空;而屬於瘋狂的那些人的詩作部份,就會消滅屬於一名健全和已經自制的心靈的這種詩作的痕跡。」

 

比較可惜的是,在古希臘時代,奧林匹斯山上的諸神一直是希臘人思想的活水、起源地,或者靈感的來源。因而在討論到「譫妄狀態」時,柏拉圖也把這種靈感的來源,或者說智慧的來源,歸諸於「諸神」。這是時代風潮影響的問題,柏拉圖不能超越他那時代,這是柏拉圖思想的空白和秘密。不過可奇怪了。在社會科學的領域裡,從希臘諸神在思想上退位轉讓給「上帝」(God)後,再歷經啟蒙運動到「上帝已死」(the Death of God)為止,有關「譫妄狀態」這個課題還是沒有超脫柏拉圖的眼界。甚至可以說「每況愈下」。從前思想不明不白的地方,還有「諸神」或者「上帝」可以依靠,用來擋一擋。斯賓諾莎(Baruch de Spinoza)說︰「上帝=不知。」這句話就是用來描繪這種情況的。可從中古宗教黑暗時代結束後,人就開始無所適從,慌了手腳。人這個軟弱的動物每每談到理智和智慧,而且以此來自況超越自然界的任何一種動物和植物。不過打從心眼那裡開始起,人自己是從來不知道他所提到那些東西到底又是什麼東西的。「理智」和「智慧」是很容易被人用一兩個字眼唬弄過去的。說穿了,它們簡直就是「上帝」發明的;也就是說,根本就「不知道」。但現在不明不白的東西無法再推回給「上帝」或「諸神」了,只有胡扯瞎說,或者乾脆避而不談。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比起其他哲學家或思想家偉大的地方,就是他拿「超人」(the Overman)來把「上帝」替換下來。然把問題說明白了嗎?還是沒有。尼采不過是拿「超人」來擋住思想的這道缺口和遺憾而已,把問題丟給以上帝的身份出現虛構的「超人」,問題仍沒有解決。這就是「人類」呢!而且後來的人不知怎麼的,都一直無法從古希臘人那裡「斷乳」。他們老是咬著乳頭,所以連「孩童期」也還不曾踏進去過。

 

「譫妄狀態」的「譫妄」,就是「有病亂說話」。這種意境就是「瘋狂狀態」。瘋子,現代的人沒有不把他當成是「有病」。當然我們現代人從來不會自認為自己有病,哪怕是沉痾已深,無可救藥。所以把正常當成反常,把反常當成正常,那是常有的。不僅如此,這還是通病。但許許多多文學、哲學、心理學等等學問,會把這種狀態拿出來正經八百地討論一番,無非也正是因為沒有類似這種情況的這種字眼來形容他們所要形容的這樣的一種情況,當然實際上也沒有任何其他的一些字眼適合。這些科學才會信手拈來,拿類似一種病態的字眼來形容這樣的一種情況。確實這種情況並非凡夫俗子在精神上會滋生的一種情況,因為他們還不足以「超凡入聖」;他們會在生理上或心理上患著「亂說話」的這種「毛病」,但這種「毛病」跟科學上的相同用詞所形容的狀況是兩回事。有很多學者曾經懷疑過尼采一些傑出作品的嚴肅程度,因為尼采曾被當時的醫生檢查過「精神失常」。但「偉大」竟然往往只能夠跟「瘋狂」連接在一塊,那麼不那麼偉大的人究竟還算不算正常呢?這點常常會讓不那麼偉大的人有點嫉妒,在他們的直覺裡,他們是會不加思索地就把兩種不同的「瘋狂」狀況等同起來的。但希望他們本身沒有瘋掉。有人說過︰「真理是醜陋的。」人人都喜歡美美的臉龐,不會愛看刀疤老六的瘡疤。這裡的情況一樣。但這句話竟然還是被認為瘋子的尼采這個人在《權力的意志》(The Will to Power)裡親口說的,真理真的是太醜陋了。難怪沒有多少凡夫俗子會熱愛真理。

 

在思想層面裡,「譫妄狀態」從來不是自然而然產生出來的,它也不是在任何情況下都會發生的狀態。「譫妄狀態」本身不是一個目的物,自然也不是有人想要取得的那種價值。明確地說起來,「譫妄狀態」是在求取知識時,在事物的「傷口」(the wound)那裡把這些傷口縫合(partition)起來時,才會萌發出來的「意外」狀態。這種「譫妄狀態」是跟知識有關的,是只能跟知識聯繫起來的;沒有「譫妄狀態」,就不可能產生知識這種產物。但反過來說就不對了︰就算有了知識,也不可能自動存在著「譫妄狀態」。它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因為總是「不期而遇」。可「不期而遇」這種情況之所以能夠產生出來,並沒有德希達想像得如此輕鬆;而且德希達從來都想像不出這種狀態來。他在《有關哲學的邊註》(Margins of Philosophy)裡這樣說︰「在哲學通過本身懂得把哲學的邊境(marche)收納進來的這種跟本身有的關係裡,為了在屬於內耳的這種平衡內部或者有關兩耳的同質對映內部激發起無以倫比的位移(dislocation),我們就必須知道這點。而且如果說,黑格爾的傷口(Beleidigung, Verletzung)總是看起來被縫合好了,但從沒有縫合好的受損的部份,也產生出了若干前所未聞的縫合。」這種狀態還是巴太宜說得比較明白一點。巴太宜說︰「我進入到尋找顯現出來的部份或者顯而易見的部份的出神狀態裡,這是為了不是可以爭議的和被事先賦予的一種價值,但由於無力狀態和無能,我未曾能夠找到它。最後會屬於我認識的這個對象的東西,回覆了屬於我的苦惱的這個問題。讓我預言一下︰在最後,我會說並知道『事實是什麼』。」

 

這是怎麼樣的一種狀態呢?說穿了其實也沒有什麼,它就是在讀書的「讀」的階段構築讀書用的「圖譜」(graph, drawing)或「地形」(topo)一段時間後,會遇到的一個莫明的境界。它是常被說成是「創造」、「發明」或「理解」的東西。先是「圖譜」或「地形」已經為思想界忘記了好幾千年的東西,因應「圖譜」或「地形」在後面會產生的莫明境界自然而然不復發生,胎死腹中。這些被忘懷了的「圖譜」或「地形」,不僅僅海德格曾窮畢生之力企圖揭示出來,還感嘆過哲學界都把它們給忘記了,其他一些社會科學界有識之士同樣也都做過海德格做過的這些事。但要是沒有「圖譜」或「地形」,後面會產生出來的莫明境界也就談都不能夠談了。實際上,僅僅就能夠知道有「圖譜」或「地形」這麼一回事,也屬不容易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呢?原來讀書並不容易,孔老夫子都說了︰「吾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也就是勤快地努力把古人的東西加以圓融,方才取得知識的。所以,並不是天生下來就有這等知識。連孔夫子都是如此呢!

 

原來這樣一種狀態跟我們讀書取得知識有關,它是夾雜在我們讀書時所建構的「圖譜」或「地形」跟「成為我們對象」的這些對象之間出現的一種狀態。它不是任何時候或者在這時候一定會出現的現象,它僅僅是我們讀書時所建構的「圖譜」或「地形」跟「成為我們對象」的這些對象能夠被編織起來或縫合起來時,才會出現的一種狀態。我們都知道,讀書不是拿起書來就可以讀的。不錯,任何人都可以讀書。但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把書讀出來。讀書跟把書讀出來是兩碼事,它們完全不同。要把書讀出來,不是光讀著書,仰賴的就是「圖譜」或「地形」。它們是讀書的基礎,它們是讀書時準備階段的一些修為表現。沒有「圖譜」或「地形」,對於任何對象——不管是以文字的方式表現出來,或者是以物質實體的方式表現出來——的任何一種接近途徑(approach),都只會產生認識,只會產生有關人跟事物之間關係的一種精神狀態,而不會產生知識,不會產生任何有關事物之間聯繫或關係的一種精神狀態。認識當然不是知識。不是知識就不會產生智慧,不會產生理解,因而不具有任何「意志」(will)的意義。終極結果是人讀書的目的——「生活」——全部落空,其餘的一切人生活動則皆屬於虛無、浮華不實。

 

「圖譜」或「地形」是自然天地在人類精神中存在的「理性」。自然天地當然是浩瀚無邊,無邊無際。要都能把無邊無際的自然天地放進人的心裡,這叫氣吞山河,無所不知。而要通過氣吞山河的凌雲壯志來達成知識結果,這可是不必證明它的結果的。無需說,這裡存在著一個似乎是矛盾的說法。因為既然已經建構圖譜或地形,則已經達成知識境界,為何仍需以此來達成知識的目的呢?這裡就是有關知識的「迂迴途徑」(the detour)問題,也就是有關於「永恒回向部份」(the eternal recurrence)的問題。海德格(Martin Heidegger)和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都談過這個問題,惟尼采並沒有把這個問題說清楚。自然天地雖然是個「太一」(the One),但它從來都不是固定不動的實體。而正因為它是變幻無常的,也經常處在轉化中,因而任何對它所做的一勞永逸的結論都是荒謬無稽的。它就是「太蒼」,它就是永遠的「相同部份」(the same)或者「總體部份」(the whole),僅僅如此而已。剩下的就是︰在任何空間和時間裡都是變幻無常,而非恒一的一些關係和聯繫了。這才是我們人類所需知道的「幽暗深處」的東西。我們建構「圖譜」或「地形」,惟不過是盡可能以我們已知的部份來探索不為人知部份的一種「設計」(design)或者「規劃」(project)。所以一種「設計」或者「規劃」就說明幾件事︰它除了說出已經說出來的部份之外,它還切割出一條線索出來。這樣的一種線索正是要把沒有被說出的部份吸引出來,讓它們跟已經說出來的部份聯繫起來。這樣的一種「格式塔」(Gestelt)或者「空間」(space),正是表明除了它本身的一些關係和聯繫外,它還跟它身外的、與它存在著間隙的「外在面」(the outside),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也就是因為這樣,海德格才敢說得這麼理直氣壯︰「設計部份就是有關語言這個存在物的劃出草圖的部份,就是藉以把這些說出者和他們說出什麼——被說出來的東西和屬於它在所有在說出來的部份裡,在被賦予的東西裡未被說出來的東西——連結起來的一種顯示的結構部份。」

 

「圖譜」或「地形」不管在什麼時候建構出來,或者不管什麼時候停止構築,從來都不會是「圓滿」(fullness)或「完美狀態」(perfection)。看到月圓或月缺,體驗到人生美滿或者困厄,那是人在人世間產生的錯覺和虛妄的慰藉。人世間從不發生這種美好的事情。無論是在什麼時候或在什麼空間裡構築的「圖譜」或「地形」,永遠存在著殘缺的「美」;它們從來都不是完滿的空間或形式。也就是說,我們可以這樣說︰在被建構出來的一些「圖譜」或「地形」的周邊部份上面,僅僅存在著一些虛假的界線(boundary)或者邊界(limit)。在似乎看來是邊界或者界線內部構成一種結構的圖形裡,處處都有頭角崢嶸、爭取冒尖、等著搭接的一些關係或者聯繫的線頭或者接頭。這些線頭或者接頭僅僅在現階段、現在場合,還沒有機會拉出它們所有的一片天而已。所以它們跟它們身外的「外在面」並不是沒有關係和聯繫,僅僅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產生關係和聯繫而已。所以它們現在實質上倒是因為被一道圈住的虛假界線給限制住了,才沒有被人看出來。有關於這一點,德希達確實看出來了。他在<鼓膜>(Tympan)一文裡說︰「把屬於一種隔板的這種空間劃出領域來,(就是)……按照把一種同質的空間封鎖住的一直線或者圈圈來表述。要按照一些新的類型,通過評註出一種劃出領域圖表的(limitrophic)暴力,下定決心,全然對抗著任何哲學論點、對抗著妨礙哲學來考究它的邊註的這種不妥協。在讓這些鼓膜、有關這種替換的薄膜跟它本身的關係脫離位置當中,把這種邊緣腐蝕掉。這樣一來,哲學就不再能夠向它本身保證,它總是已經讓它的一些鼓膜表現出來(maintenir 了。」照這樣看來,被關押在「圖譜」或「地形」裡的任何關係或聯繫,無論如何都帶著硬被切除或切開的一些深刻的傷口。這些傷口確實默默地等待著手術的縫合,等待著跟界線外在的切口癒合。而它們之所以沉默,是因為我們還沒有看出來。其實它們本是黑暗裡熾熱的火花。同樣的,照這樣看來,構築任何「圖譜」或「地形」的行動,其實都是在自然天地裡給這個完整的「太一」裡動了一次手術。這種手術是我們以暴力的方式,硬在大自然裡開挖出一個範圍或領域。動手術,存在著一些傷口是必然的。現在只等著如何把這些傷口再縫合回去,讓它們回復原有的樣子。

 

「圖譜」或「地形」等待縫合,等著的過程就是「時間」(time)。有人不假思索地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但這句話是再錯誤也不過了。時間從來沒有治癒過什麼,時間倒是到處開挖瘡疤的能手。平常人常常都是好了瘡疤忘了疼,哪怕是千刀割萬刀刮同樣都傷在同一道傷口上。但這種人能忍人所不能忍,因而無懼於傷口上再三灑鹽。時間對於這樣的一些人就是最好的毒藥。你可能不知道,時間是最會也最能夠「提出問題」(questioning)的;無論時間往前發展或者往後追溯,情況完全一樣。屬於「圖譜」或「地形」裡頭的一些關係或者聯繫,在此時此刻,可能跟它們界線以外的領域存在不了什麼樣的關係,但經過歷史的發展或轉化,或者歷經考古的追索和調查,你就會大吃一驚,霍然發現它們之間竟然存在著同一的關係,而眼前不過是以重複或者差異的方式出現。或者,在同時間存在著兩種不同的領域,竟然一個是另一個的前身或者歷史的過去。所以,「圖譜」或「地形」內外之間的聯繫或關係,確實是被一條簡單的線條給打斷了,惟不過沒有被時間揭發出來。當然,無論「圖譜」或「地形」內部或者外頭,都存在著仍然沒有被寫出來而有待寫出來的文章。讓文章的原形出現,產生出這種出奇不意讓人啞然失笑的情況,這就是「譫妄狀態」。而沒有先有的、建構起來的「圖譜」或「地形」,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有了這種「譫妄狀態」,創造或發明等等也才產生出來。自然這還沒有讓人覺得有什麼樣「瘋狂狀態」。要是能夠通過「圖譜」或「地形」,讓要促成的效果產生出來而製造了可以存在關係或聯繫的對象出來,這才要讓人覺得「瘋狂」。例如,三國時代的諸葛亮通過「借東風」,締造不可能存在的關係和聯繫,營造出三分天下的格局。確實要不是「瘋子」的話,創造不出這種恢宏的格局。這種過程也就是巴太宜輕描淡寫一筆帶過的內容。巴太宜說︰「屬於內在經驗的原則︰通過來源於規劃領域部份的規劃來讓什麼出現。內在經驗是由言說的理性來引導的。理性單獨具有誘導它作品、把它已經建立起來的東西推翻的這個權力。……沒有理性的這種支撐物,我們就不能夠觸及『黑暗的熾熱狀態』。」

 

這就是「譫妄狀態」;只要你知道讀書這裡頭的過程,你一點都不會覺得它有什麼樣的神秘可言。但,讀書,讀書,人類總加起來也讀了幾千年的書了。巴太宜雖然不會是讀書史上的「最後一個人」(the last man),他可還是把這個主題處理得最好的人,居然也只能夠處理到這種程度而已。按照人類到今天這個樣子的情況讀書下去,他輕描淡寫提到過的「譫妄狀態」,想當然也不會在我們人世間這條讀書的小水溝裡引起多大的漣漪。沒有人知道「譫妄狀態」是怎麼一回事,這好像也是如稀世珍寶般的奇聞。不過,這件奇聞比起很多人教人讀書方法自己卻從不知道讀書是怎麼一回事的這等事,簡直不算什麼。知識界就是這麼浮誇虛假,道貌岸然,不可一世。可挖掘開來糊里糊塗、不明不白,比比皆是。知識領域裡有很多這類的情況,「譫妄狀態」這個課題不過是顯示出來的一個例子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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